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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小福

一夜崩盘。

郑爽的1.6亿天价片酬，牵出了一份阴阳合同，也再度让问题不断的北京文化成为业内外焦点。

继去年亏掉7.67亿元后，今年一季度，北京文化再度亏损2689万元。5月6日开盘，被“戴帽”的ST北文（维权）开盘一字跌停，同日流出消息称中国华力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持有的966.69万股ST北文股票将在5月17日被拍卖。

5月7日，ST北文再度开盘跌停，股价报4.94元，公司市值仅剩35.37亿元。山雨欲来，北京文化的难关还远未过去。

从转型影视公司后的一路高歌猛进，成为行业内行走的爆款制造机，到如今内忧外患接踵而至，积重难返。北京文化用了七年时间，掏空了自己。

高调转身

在涉足影视之前，北京文化是一家正统的全民所有制旅游公司——北京京西文化旅游股份有限公司。

该公司在1994年拿下了北京“三山两寺（妙峰山、灵山、百花山、潭柘寺、戒台寺）”的经营权，并在1998年于深交所上市。

不过，由于旅游业务的低迷，京西旅游在上市后一度濒临退市。2005年，京西旅游与昆仑琨完成重组续命，并更名为“北京旅游”。2010年，由丁明山实控的华力控股强势入局，以5.38亿元收购北京旅游26.67%的股份，随之成为该公司第一大股东。持股25.97%的昆仑琨，则变为第二大股东。

丁明山的到来并未从根本扭转北京旅游的颓势。鉴于此前公司主营业务的局限性，此后三年，在丁明山的运作下，北京旅游的业绩仍逐年下滑，昆仑琨亦转让全部股权退出公司。

直到2013年底，真正的转机才得以出现。

这一年，北京旅游以1.5亿元收购了宋歌的光影瑞星，也就是后来的北京摩天轮影视，宣布宋歌担任北京旅游副董事长。

收购摩天轮后，北京旅游跟上当年的影视并购潮，正式转型进军影视文娱产业。此后仅过了半年多时间，北京旅游便公告拟募资收购世纪伙伴、浙江星河、拉萨群像各100%股权。而这三家公司的主营业务范围，包括了电视剧和电影的制作、发行及衍生业务，经纪代理服务，电影和网络剧制作及整体营销业务。

经过三次预案修订，北京旅游最终以8.92元/股的价格发行3.2亿股，募资28.94亿元。其中由张峻实控的生命人寿出资10亿元认购1.1亿股，持股15.66%，仅次于当时的第一大股东丁明山。

而通过这次顺利募资，北京旅游得以用13.5亿和7.5亿分别收购了世纪伙伴和浙江星河（拉萨群像未获批），并对全资子公司艾美（北京）影院投资有限公司（艾美影院）进行了增资。

随后不久，丁明山退出董事长席位，宋歌被任命为公司董事长，北京旅游亦在该年更名为“北京文化”。

2015年7月，北京文化发布公告宣布聘任原浙江卫视总监夏陈安为公司新总裁。

至此，由宋歌、夏陈安、娄晓曦、王京花领衔，覆盖电影、综艺、电视剧网剧、艺人四大版块，摇身一变全产业链影视公司的北京文化，正式登上了影视行业的舞台。

连押爆款

宋歌何许人也？

自进入电影行业以来，宋歌凭借毒辣眼光选中过多部优质项目。2005年，首次投资电影的宋歌便押中了当年的票房冠军电影《七剑》。2008年，宋歌成立完美时空影视公司，投拍了国内首部“小妞电影”《非常完美》，后又主导开发了2011年上映的爆款爱情电影《失恋33天》。

离开完美时空后，宋歌赴任万达影视总经理，期间万达推出了《北京爱情故事》、《警察故事2013》、《寻龙诀》等多部市场表现优异的电影。

再后来，就是他和北京文化的故事了。2014年，宋歌的摩天轮影业用《同桌的你》、《心花路放》两部电影让当时的北京旅游名声大噪。由郭帆执导的《同桌的你》猛夺4亿多票房，《心花路放》则凭借11.67亿元票房一举成为2014年华语电影票房冠军。

2017年，一部票房超过56亿的中国影史冠军电影《战狼2》，让更多人记住了北京文化的名字。

2018年，《我不是药神》以31亿元票房横扫暑期档，小成本黑马《无名之辈》，背后亦有北京文化的身影。

2019年春节档，事前不被看好的《流浪地球》凭借46.86亿元票房成为当年春节档最大黑马，以一己之力打开了中国科幻电影元年。

接连押中了这一切的北京文化，也在电影行业里有了“爆款制造机”的美称。

今年春节档，由北京文化主控出品的《你好，李焕英》再度押注成功，截至目前累计票房已经超过54.12亿元，位列中国影史票房榜第二位。

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数据是，在中国电影票房总榜TOP5中，北京文化参与的影片占了三席，在TOP12中占了整整四席。很难相信，这些公认的国民级大片的“共同制造者”，已经被挂上了ST。

四处埋雷

回过头来梳理，今日种种皆有端倪。

首先，这些广为人知的爆款电影，其实并没能为北京文化带来太多收益。

2014年，摩天轮以5亿元保底发行的《心花路放》，凭借11.67亿元票房，为北文带来了1.91亿元收入，仅凭这一部电影就占了北文该年度总收入的45.37%，北文也从中获得约5000万元收益。尝到保底甜头的北文，随后开始全力推广这一模式。

然而保底终归更像是一场赌局，押中爆款、跑赢市场又何尝容易。

2016年，由摩天轮参与出品，冯小刚旗下公司5亿保底发行的《我不是潘金莲》总票房4.83亿元，未完成保底；2017年，由北京文化参与出品并8亿保底发行的《战狼2》斩获56.83亿元票房，但由于约定分成比例较低，北文从该片中仅得到3亿元收入，实际收益约为1.6亿元；同年，由北文5亿保底发行的《二代妖精》，最终票房仅收2.92亿元，未完成保底。

今年春节档由北文主控的《你好，李焕英》，同样在上映前被早早保底15亿。由于目前影片未下映，最终收入还未公开。但按照目前北文公告的数额推算，可能为北文带来的收入仅有1亿元+。

未参与保底发行的项目中，《我不是药神》为北京文化贡献2.55亿元营收，按公开数据推算，最终北京文化带来的收益约为1.8亿元。《流浪地球》为北京文化带来6.32亿元营收，实际收益约为2.6亿元。

而更多时候，北京文化和其他电影公司并无区别——票房表现亮眼的终归只是少数，赔本亏损，才是电影项目的常态。加之北京文化的保底发行赌博，虽赌中了爆款，却未赌来可观的收益。风光的是爆款，并非是北京文化的收益。

不过，真正让北京文化加速崩盘的，是那从未停演的资本游戏。

事实上，北京文化早在转型收购摩天轮、世纪伙伴和星河文化三家公司之时，便约定了相应的对赌合同。

其中，宋歌的北京摩天轮需在2014年至2017年分别实现净利润1537万、2441万、3043万和4022万元，共计1.1亿元。王京花四年业绩对赌不得低于4970万、6530万、8430万和1亿元，共计2.99亿元。娄晓曦分别需完成9000万、1.1亿、1.3亿和1.5亿元，共计4.8亿元的对赌业绩。

在对赌的前两年，北京文化及下属三家公司业绩一片向好。

直至2016年2月，在当年募资收购中出资最多的生命人寿张峻被有关部门带走协助调查。据北文原副董事长、世纪伙伴创始人娄晓曦向媒体透露，“张峻一走，资金就没有了，完成对赌得靠自己。”

此后两年间，三家子公司仍年年“压线”完成对赌业绩，但与此同时，多位高管在股价高点减持以及夏陈安带领综艺团队的离任，似乎也在暗示着北京文化的走向。

2018年，因“范冰冰事件”，影视寒冬席卷了整个行业，影视公司业绩普遍出现下滑。同年，或因投资失败，华力控股和丁明山陷入债务危机，导致华力控股在北京文化的大多数持股被司法冻结。

令人意外的是，北京文化却在2018年年报发布当日宣布将发行20亿元可转债，众所周知，这一前提即是北京文化2018财年的业绩超过前一年。

北京文化做到了。

不久后，北京文化主动宣布终止了可转债项目。但这件事就像一根导火索，引燃了后来的业绩造假举报风波。

一地鸡毛

2020年4月29日，北文原副董事长娄晓曦在微博曝出北文现任董事长宋歌、董事会董事张云龙涉嫌背信损害上市公司利益罪，欺诈发行债券罪，违规披露、不披露重要信息罪，职务侵占罪。而在一天前，北文刚刚宣布将以4800万元低价转让世纪伙伴100%股权。

随后，深圳证券交易所公司管理部对北京文化下发了《关注函》。5月16日晚，北京文化、独立董事以及会计师公告回复《关注函》均否认了娄晓曦举报的所有造假行为。

然而到了7月，北京文化又发公告承认存在会计差错，自曝2018年报虚增收入4.6亿元，虚增的收入刚好与《倩女幽魂》和《大宋宫词》披露的收入吻合，这两部电视剧均出自娄晓曦的世纪伙伴，间接承认造假事实。

2021年1月4日，北京文化正式被证监会立案调查。

经查，北京文化存在以下违规事项：2018年部分项目收入不符合《企业会计准则第14号——收入》规定的确认条件，导致公司于2018年度多计营业收入约4.6亿元，多计净利润约1.91亿元。这其中不仅包含了《倩女幽魂》项目，当年的“业绩增长之谜”似乎也有了答案。

直至4月26日，郑爽前男友张恒在微博上举报郑爽出演电视剧《倩女幽魂》的1.6亿高片酬及用阴阳合同偷税漏税，背后直指出品方北京文化和世纪伙伴。

网上民愤滔天，相关机构也在几天后迅速介入。而这件事，也让北文除了多计收入以外，又背上了一条“阴阳合同”的罪责，可谓是雪上加霜。

在这段风波发生期间，北京文化的资金短缺问题也愈发严重。5亿元逾期贷款、《你好，李焕英》出让保底，甚至连底牌《封神》三部曲的25%份额，也作价6亿元让给了西藏慧普华。此外，北文的电影核心团队，也早已在去年相继离开。

回想2015年底，北京文化股票曾一度涨至43.17元/股，市值超过300亿元，如今却已经剩下约十分之一（目前的市值约为22爽）。

昨日辉煌，今日苍凉。已入股的青岛西海岸国资能否最终接盘？北文的钱究竟都去了哪儿？这个问题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回答。但能够肯定的是，玩弄资本，终将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