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丽尔摩斯

抗疫医生艾芬第二次微博“单挑”市值3500亿的“眼茅”爱尔眼科。

近日，艾芬与爱尔眼科的纠纷再起波折，艾芬通过其微博@急诊向日葵艾芬 再次质疑爱尔眼科致12岁女孩视网膜脱落且医师接诊时可能无资格证。截止6月24日中午，这条爆料微博转发402条、评论458条、点赞2501条。

据艾芬表示，一个40岁妈妈向她电话求助，这位妈妈的12岁大女儿在桂林爱尔眼科佩戴角膜塑形镜11个月后（2021年4月）被发现左眼视网膜脱落。

艾芬指出，爱尔眼科对此次事件的处置，和自己当初被发现视网膜脱落后的处置一模一样，“将孩子推到了当地的三甲公立医院，并且告知妈妈安排爱尔眼科的院长到这个三甲医院去给孩子做手术。”

她指出，有知情人告诉这位妈妈：一直给这个孩子接诊的杨福建医师在2020年5月才取得验光技师证，2020年11月才取得医师资格证。而她的女儿验配角膜塑形镜的日期是2020年5月。并且艾芬上网查询得知，在桂林爱尔的2016年的宣传活动中，这个杨福建就是该院的视光科主任。

艾芬称，如果医师资格证一事属实的话，桂林爱尔眼科涉嫌严重违纪违规，并建议桂林市的卫健部门应该审查当事医师资质。

据了解，爱尔眼科作为国内眼科医疗连锁机构龙头，在全球有645家门店（含并购基金持有），近年来在股市上受到热情追捧，2017年至今，公司股价上涨了10倍，当前公司市值约为3500亿元。

如果不是艾芬医生，如果没有她作为资深执业医生的专业能力和“发哨人”的影响力，“大白马”爱尔眼科一直还在神坛之上，普通人无法对抗这样的机构。

大型医疗机构存在合理比例的医疗事故不可避免，但当爱尔眼科热衷于高增长时，资本趋利本性大概率会引导其更加激进，甚至可能不惜选择一些不合规的手段追求利润。多起医疗事故已经引发公众担忧，而这将从根本上动摇一家医疗机构的公信力，前车之鉴就是“莆田系”医院。

那么，爱尔眼科会成为下一个“莆田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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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起医疗纠纷背后

众所周知，培育一名合格的医生需要大量的时间，目前大量的医生都在公立医院。

但是，资本驱动下的私立医院，这些年都经历了一轮野蛮生长。规模增速过快，但相关人才缺失，如果采用不合格的医生，或者对医生培训不到位的情况下，医疗诊断与治疗方式也极易形成标准化、流程化。

华北地区一家以眼鼻科专业称著的公立医院人士表示，眼科行业投资周期比其他行业更长，如果扩张过快，可能就忽视了安全、质量等因素，导致医疗纠纷和事故发生的风险增加。

在他看来，管理缺失在医疗行业中是致命缺陷，可能会导致医疗事故增加的风险，其后果对于个人甚至一个家庭来说都是不能承受的。

据了解，爱尔眼科在给这位桂林12岁女孩的散光治疗方案，是配戴价格5490元的角膜塑形镜，该费用相当于其父母一个月的工资收入。结果11个月后导致其视网膜脱落，未来可能存在失明的风险。

目前来看，这其中是否存在过度医疗？是否有更为保守稳健的治疗方案？以及是否存在无证行医的行为？依旧等待相关部门的调查结论。

对于爱尔眼科来说，这不过是一笔5000多元的营业收入，但是对于这个12岁女孩以及她的父母来说，失明的风险是无法承受之重。

在桂林爱尔本次医疗事件中，接诊的杨福建医师的医师资格证书是关键。

北京融科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周标文表示：“如果这个事情涉及到相关医生在接诊时没有相应的资格证件，这就可能涉及到刑事犯罪”。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的医疗事故的范畴。

根据我国《刑法》第三百三十六条，“未取得医生执业资格的人非法行医，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严重损害就诊人身体健康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造成就诊人死亡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艾芬医生在微博上说：“如果连没有执照的医生都敢用，连医生同行都要欺骗，爱尔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2020年12月31日，艾芬医生发布微博称，爱尔眼科为了赚更多的钱，为其选择了花销更贵的白内障治疗，而不是进行价格更低的视网膜激光手术，导致术后视网膜脱落，右眼近乎失明。到现在，这一纠纷已经持续近四个月，频频登上微博热搜，双方也屡次隔空喊话。

2月26日晚，自称是爱尔眼科前员工的“桑林”公开举报，称自己在爱尔眼科旗下医院“治疗不当导致视力下降”。该员工在控诉中表示，公司为了冲刺业绩，动员员工和亲属以及社会资源做屈光手术。

在二人的推测中，爱尔眼科这么做的原因除了为了客单价最大化外，还有检查不全面就妄下定论的缘故。如果两人推测无误，那么爱尔眼科就可能存在过度医疗和流程化诊治的嫌疑，从而造成特殊个体发生医疗事故。

不过，在医生与患者之间，医生属于权威，患者个人的客观推测参考意见并不大，所以在增加“客单价”上的，目前没有权威的第三方机构介入充分调查。

但爱尔眼科在产品价格上确实存在欺骗消费者的情况发生。据中国江西网报道，爱尔眼科曾因虚构原价欺诈顾客被湖北相关部门点名批评。

另据中国裁判文书网数据统计，2014-2020年，爱尔眼科作为当事人的医疗损害相关案件共计75起，对患者的赔偿金额从数万元到数十万元不等。“75”还只是走医疗鉴定程序的数字，根据中国医疗纠纷现状，因没有拿到证据，或者不懂如何维护自身权益的实际患者数量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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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似“莆田系医院”？

从艾芬医生开始，公众对于爱尔眼科的质疑就没有停歇过，越来越多关于它不为人知的一面，正在暴露。

今年4月份，爱尔眼科又被质疑使用无资质器械治疗干眼症。据一位从事医疗器械行业的资深人士介绍，爱尔眼科多家医院使用Solari强脉冲光治疗仪治疗干眼病，但这一器械适用症范围仅有治疗痤疮和面部血管扩张，原本是医美器械，却被用于治疗干眼症，涉嫌违规。

爱尔前员工“桑林”在举报中还披露了另一个重要信息：爱尔眼科涉嫌套取医保基金。

“桑林”在微博上写道：“我那时候长期都在石柱下乡义诊，实质上是为老年人检查是否有白内障，如果视力在0.5以下，都会建议去医院做手术，因为有医保报销，我们车接车送，引流效果非常好。”

“桑林”发出质问：这些被动员手术的费用是否用医保报销？是否涉嫌诱导性医疗套取医保？”

据不完全统计，爱尔眼科全国医疗机构就发生多起违规使用、骗取医保基金的情况。如2019年阜阳爱尔眼科医院因分解住院、病历评审等违规使用医保基金的行为，被阜阳市医保局依法处罚；2020年邹平爱尔眼科医院被曝出违规使用医保基金；2020年5月份，普洱爱尔眼科医院因违规收取费用被当地医疗保障局责令整改并进行约谈；2020年8月，白城爱尔眼科医院被吉林省医疗保障局通报，涉嫌通过超标准收费、过度诊疗等方式，骗取医保基金6006.80元……

从爱尔眼科的年报中，也能发现公司骗保的端倪。2020年，爱尔眼科账面上共有应收账款14.16亿元，虽然只占总收入的11.9%，但这些应收账款并不寻常：爱尔眼科主要面向个人开展眼科手术，但应收账款中很大一部分应当是医保尚未结算的部分。2020年爱尔眼科计提了4918万元的坏账，其中比较重要的8笔坏账均来自各地医保部门，涉及金额2812万元。

“桑林”把爱尔的获客模式概括为：把视力写低、车接车送、义诊、贫困证明、转介绍……“当把‘不要患者掏一分钱’的信息灌输给患者后，眼疾患者很难抗拒这种诱惑，一旦鱼儿上钩，所有的事情都由爱尔搞定，患者只需按上手印就可以了。”而国家医保局明令禁止以“车接车送”等名义诱导住院、骗取医保基金。

作为一名资深执业医师，艾芬对医保政策有一定的了解，她在微博上直言：“爱尔披着慈善的外衣，喊着免费的口号，吸引大量社区和农村老年患者，盖了很多非贫困的贫困章子，骗取了大量国家医保基金。”

而面对各地医保部门对爱尔眼科子公司开出的骗保罚单，爱尔眼科却在2020年年报中言之凿凿地说道：“公司报告期不存在处罚及整改情况。”

就这样，爱尔眼科一年又一年地创造着业绩奇迹。2020年，爱尔眼科总体毛利率达51%，同比增长1.74%。白内障手术曾是爱尔眼科第二大业务。但近两年，白内障项目受医保政策的控制，手术量的增速放缓，由2017年的44.43%下降至2020年的11.41%。

在众多的纠纷与相关部门的点名批评的共性下，爱尔眼科曾一度被公益机构归于“莆田系”范畴。2019年“315”消费者权益保护日的前一天，互联网医疗平台“春雨医生”整理发布的《“莆田系”民营医院名单大揭秘》中将爱尔眼科列入其中。

爱尔眼科反应激烈，声明表示 “将爱尔眼科医院列入莆田系医院名单是严重失实行为，爱尔眼科核心管理人并非莆田人！”不过，爱尔眼科发展历程却与“莆田系医院”如出一辙。

据腾讯《棱镜》引用2004年《21世纪经济报道》内容显示，1996年爱尔眼科创始人陈邦和李力以3万元10%的首付款从德国买回白内障超声乳化治疗仪，放在长沙市第三人民医院开始“科室承包”的生涯。随后陈邦和李力同步以“院中院”模式开展准分子激光手术

2002年末，原国家卫生部开启动清理“院中院”，爱尔眼科的生意开始受到影响。不过，爱尔眼科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也都在偷偷开展违规的“院中院”业务。

2005年11月卫生部接到群众举报，“长沙爱尔医疗科技开发有限公司在内蒙古等11省、自治区的13家医疗机构承租科室，开设‘院中院’非法行医”。卫生部随即组织力量，于2005年12月28日开展统一调查工作，查实10省份12家医疗机构存在将科室出租给爱尔公司的行为。2007年3月22日，国务院办公厅在“中央政府门户网站”上发文，通报了卫生部查处12家医疗机构涉嫌违法行为的情况。

企查查数据显示，被卫生部通报点名的“长沙爱尔医疗”成立于1997年2月25日，法定代表人李力，目前已被注销。该法人与爱尔眼科总经理李力是否为同一人，目前不得而知。

与“蒲田系”民营医院有着同样“发家史”，又能否在盈利驱使与公益道德间追求好平衡？这是“眼茅”爱尔眼科亟待解决的。

3

急剧扩张的困境

爱尔能够高速增长，是因为它背靠着一个巨大的市场。

据《国民视觉健康》统计，我国2020年近视人口约7亿人，在数量上居世界第一。其中小学生、初中生、高中生的近视率分别为25%、70%、85%，近视率仅次于日本，位居世界第二。据中华医学会数据统计，我国60-89岁人群白内障发病率约为80%。

庞大的患者数量意味着庞大的医疗需求，然而眼科需要高度的精细化和专业化，而且眼科对专业设备的依赖程度极大，需要投入大量资金购买设备。对于综合类的公立医院来说这很难做到，而私立医院却可以通过资本的融资配备先进的设备，然后通过规模化和营销增加客源等方式，摊薄成本。

庞大的患者数量以及相对空白的眼科市场，给了私立医院快速扩张的机遇。眼科领域成为了医药行业公认的黄金赛道，眼科机构在资本的加持下迅速扩张。

在这种资本驱动的模式下，爱尔眼科是其中跑得最快的，做大的方式很简单也很豪横，那就是通过旗下基金收购，并且进行体外培育。医院运营成熟之后再通过募资收购注入上市体系。这种模式能够最大限度避免盈利负担，甚至可直接贡献可观业绩。

爱尔眼科凭借先并购再收购的“体外孵化”模式迅速跑出，成为了全球规模最大的眼科连锁医疗机构，被称为“眼科茅台”。

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底，公司及并购基金在全球共有645家医疗机构，其中中国内地537家，海外108家，业务遍及亚欧美三大洲。

但是，爱尔眼科快速扩张需要的相应支持，却没有完全匹配。4月19日，艾芬发文质疑爱尔眼科的医学水平，称其每家医疗机构的医生平均只有十余名，在爱尔眼科在社区、农村、街道开展的义诊中，“真正的医生很少，多是没有医学知识的市场部人员”。

这样的人员配置结构，让爱尔眼科的很多诊疗行为处于风险之中。这样看起来，2020年年初的时候，陈邦的新春寄语“守牢医疗安全这条生命线”，也就变得有依据了。

要知道，培养一名医生的成本有多高，但很多民营医院根本没有在培养医生上增加投入，或者说根本来不及培养医生。人力资源跟不上，这是很多民营医院发生医疗纠纷、医疗事故的根本所在。资本和利益的驱动，让它们忽视了风险。

5月14日，在2020年年度股东大会上，爱尔眼科董事长陈邦表示公司已推股权激励方案，拟向激励对象定向发行A股股票，拟授予限制性股票数量为6000万股，占当前总股本的1.46%。其中，首次授予4800万股，占计划拟授出总量的80%，授予价格为27元/股，覆盖董事、中高层管理人员及核心骨干共4909人。此前，爱尔眼科已经实行了两轮股权激励。

爱尔眼科的股权激励覆盖范围广，把中高层和核心骨干利益“捆绑”在了公司身上，保障了爱尔眼科的高速扩张。未来爱尔眼科的业绩大概率还会有非常高成长性，但业绩增速绑定的股权激励的做法，会让公司陷入盈利冲动的“怪圈”，与医疗本该有的公益性形成冲突。在现有机制下，部分从业人员可能激进追求业绩而降低了安全、质量方面的标准。在医疗领域，这可能增加医疗纠纷和事故发生的风险。

医疗无小事，一个简单的错误都可能对一个家庭造成重大伤害。

或许，这就是爱尔眼科急剧扩张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