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21年8月13日，夜。

牟朗站在落地窗前，俯瞰陆家嘴，华丽的灯光为繁华的都市披上了一层迷幻的色彩，仿佛银河被击碎，散落在浦东这方寸之间。

抬头看，星光早已自城市的夜幕逃逸多年，仅剩半轮明月在云层若隐若现。

“明天又是七夕了。”妻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牟朗回头看去，妻子的脸庞在灯光下泛着微光，与当年初见时一样。他微笑着看着妻子，妻子走到他身边，倚在栏杆前，继续说：“世人都以为我们只能每年七夕鹊桥相见，却不知我们已经可以朝夕相伴了。”

“传说而已。”牟朗轻笑一声，“只要时间够长，一切都会变好的。”

他仿佛丝毫不在意，尽管他自己就是传说的主角。

2

已经不记得过去多少年了，时间的流逝早已变得模糊，但有些过往却依然历历在目。

世人只知传说，却不知传说背后隐藏的事。

妻子离去后，牟朗想尽办法西上昆仑见到了西王母，求她帮自己见妻子一面。

“只要能和她见面，我愿意用我最重要的东西来换。”

对于凡人来说，最重要的东西莫过于生命了。

由于在昆仑受了寒气，一场重病让他几乎丢了性命，但在病入膏肓之际却又奇迹般地康复了。西王母未曾欺他，每年七月初七，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只是，他只能与妻子互倾心事，却无法接触，连他自人间带来的一束花，妻子都无法接住。因为触碰的那一刹那，她便会化为星光消散于天幕。

千年之后，诸神隐匿。他见到了西王母最后一面。

“凡人，你可曾后悔？”

“不后悔。”

西王母冷笑：“你可知你一介凡人，却为何能活千年之久？”

他愣住了。

“是她不忍见你重病，便用自己的不灭金身来换你长生。你七夕所见之人，不过是我见你可怜，用她一丝残念结的幻象。今后我将不再现世，你也再见不到她了。”

3

2021年8月14日，夜。

或许神明也未曾料到，他现在可以和妻子朝夕相处了。他化名牟朗，融入了新的生活，并且还有一份不错的工作。

“你后悔过吗？”他看着天空的半轮明月，如今的夜幕看不到银河，更不会再有喜鹊成桥。

妻子摇了摇头，微笑着说：“你不是说过吗，人生的每一次选择都像是投资，我觉得我没有选错。”

他只觉得鼻子一酸，双目湿润起来，低声说：“凡人生命虽然不过须臾，但比起如今这样，我倒情愿和你尽享数十年的时光。”

妻子柔声说：“但你当时病入膏肓，我若不帮你，漫漫长生也只能在后悔中度过。你不是总说投资要看长期吗，我们这样……够长了吧？”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妻子，他偶尔会和妻子说起自己的工作，却不想她竟有了自己的解读。

“很晚了，你快去睡吧。”妻子说。

“不要，我今天要多看看你。”他像个孩子一样撒娇，“反正明天不上班。”

他伸手想要去抚摸妻子的脸庞，但手指却轻易地穿透过去。

西王母隐匿之前，将妻子的残念汇聚成珠交给他，他留存至今。直到有了VR技术，他想尽办法将那一丝残念融入了VR，妻子有了新的生命。但和千年前一样，他依然无法真正触摸到她。

千年之后的牟朗才明白，那时西王母问他可曾后悔，是因为西王母明白，于他而言，最重要的并不是性命，而是妻子。

西王母也并未骗他，他失去了妻子，但却又能与她长久相伴。

但如妻子所言，人生的每一次选择都像一次投资，他坚信，只要时间够长，一切都会变好的。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牟朗忽然说，他伸出手，VR世界中，他的手上多了一束花。妻子颤抖着伸出手，第一次触碰到了他送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