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习记者 王小芊

近年来，中国A股ESG基金发展飞快，市场关注度迅速提升。至今年3月，A股偏股型公募ESG基金的数量已较2019年年底实现翻倍。

与此同时，部分主动型偏股ESG基金的持仓配置也出现了独特一幕，重仓名单里，多只白酒股长期“霸榜”，ESG基金“醉酒”明显。

对比来看，海外比较成熟的几只ESG基金，均对营收来自酒精、烟草等有负面社会影响的企业有较为严格的禁止纳入规定。那么国内ESG基金缘何频频“醉酒”？分析人士认为，首先，机构在配置ESG基金时设置的禁止纳入门槛并不高；其次，我国公募基金长期净值化管理，投资者对于公募产品能否赚取超额收益更为关注；此外，多位基金经理认为，ESG有环境（E）、社会（S）、公司治理（G）三个维度，公司治理是他们目前选股时最重要的考量因素。

那么，ESG基金的投资回报和社会责任能否兼得？尽管目前国内ESG基金虽然业绩回报平平，但拉长时间线来看，ESG投资发展年限较长的海外市场，整体收益却是可圈可点的。

A股ESG基金

频“醉酒”

中国的ESG投资尚处于起步阶段，但政策支持力度较大，行业规模也在迅速增长。天风证券指出，自2019年年底至2022年3月，A股偏股型公募ESG基金的数量翻倍，达到208只；规模达到了2557亿元，增长了27%。

在公募ESG基金迅速发展的同时，有部分主题基金的持仓却出现了反直觉的配置，甚至频频“醉酒”。

以华南某大型公募机构的ESG主题基金为例，其2021年年末的前三大重仓股均为白酒股，前十大重仓股中有五只白酒股，占到半数。

回看2020年年末，该基金的前十大重仓股中有三只白酒股，一只啤酒股。2019年年末，基金发行后的第一期报告显示，该基金的前十大重仓股中就有四只白酒股。

该基金自发行至今两年有余，前十大重仓股经历了较大幅度的调整。然而，多只白酒股始终出现在基金持仓的前排。

从回报表现来说，该基金2020年的业绩相当好，不仅远超沪深300指数同期的表现，在普通股票型基金中也非常突出。然而，自2021年开始，由于大盘风格轮动，该基金的表现落后于指数和同类型基金的平均值。

证券时报记者注意到，截至2021年年末，ESG主题基金重仓白酒股的情况其实并不少见，而这似乎与广大投资者心中的ESG理念不太相符。

海外ESG基金

如何操作？

研究美国两大代表基金Parnassus和Calvert的情况，或许可以对ESG基金配置有更深刻的认识。

西部证券在研报中指出，纯ESG共同基金的先驱Parnassus做投资时有两条基本原则：第一是排除具有争议业务活动和ESG风险管理差的公司，第二是禁止投资有10%以上营收来自化石能源、酒精、赌博、核能源、烟草或武器的公司。

美国成立最早的社会责任投资基金Calvert，则是自己创建了一套指标体系。该基金对烟草的风险敞口为零，持有股票的化石燃料存储、碳排放量、有毒物质排放远低于罗素1000成长指数成份股的平均水平。

截至2021年年末，Parnassus旗下收益最佳的奋进基金（Parnassus Endeavor Fund）的前排持仓包括嘉信理财、Cisco、Verizon通讯、默克公司、英特尔等等。

而Calvert股票基金（Calvert Equity Fund）的前排持仓则包括赛默飞世尔科技、微软公司、Alphabet谷歌、Danaher丹纳赫、万事达卡等。

从持仓情况不难看出，美国ESG基金的重仓股，很多是具有低碳属性的信息科技、通信服务行业。同时，ESG基金严格规避碳密集行业，尤其是对传统能源依赖度较强的企业。

国内偏爱G指标

海外的ESG基金起步较早，发展得也相对成熟。在充分选股、抓捕市场高收益的同时，始终未抛弃ESG的大原则。各家基金的选股标准虽然不同，但是违背环境保护和社会责任大目标的企业，即便业绩出色，也会被组合的禁止纳入原则拒之门外。

相较之下，国内ESG基金频频“醉酒”，说明投资机构在配置ESG基金时，并没有设定非常严格的禁止纳入原则。

参与过多个ESG评价系统设计的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博士后熊婉芳告诉证券时报记者，我国公募基金长期净值化管理，注重区间表现和相对排名，投资者普遍缺乏长期投资的心态，对短期收益较为看重，为社会责任投资的观念暂未形成。

“投资者对于公募产品能否赚取超额收益更感兴趣，ESG的理念在国内可以说还没有深入人心。所以机构在配置的时候，也会把投资回报放在更重要的位置，对被投企业的形象和声誉的管控就没那么严格。”熊婉芳表示。

熊婉芳还称，白酒股入选多只ESG基金，有较大可能是因为几家头部白酒企业在公司治理方面做得比较好。ESG有环境（E）、社会（S）、公司治理（G）三个维度，熊婉芳透露，在和多位基金经理交流时，他们都表示，公司治理是他们目前选股时最重要的考量因素。

而一家企业的公司治理表现较好，往往意味着该企业的基本面也较好，这就和传统的选股方法更为接近，仍是以投资回报为先，与ESG提倡的“绿色”“环保”“社会责任”等内容关系不大。

熊婉芳表示，ESG的评级是一套复杂的系统，各家侧重点非常不同，“可调整的空间很大”。部分机构出于业绩考虑，可以通过增加公司治理（G）的方式，达到接近传统投资分析法的效果，靠筛选企业的基本面表现进行选股，最终配置出来的ESG组合，其持仓情况和非ESG基金可能差别并不明显。

除此之外，客观上，环境（E）的公开指标也不够齐全，评级比较困难，公司治理（G）则是眼下最容易跟踪和量化的；而环境（E）和社会（S）数据的缺失，也给组合筛选更符合ESG形象的投资标的增加了难度。

情怀与回报可兼顾

从回报表现来看，A股公募ESG全主题类基金的业绩优势目前尚不突出。一位业内资深人士认为，目前A股市场的ESG主题基金，投资策略仍需进一步完善。不仅如此，国内管理人和投资者对ESG投资的认知还有较长的路要走。

在汇添富基金首席经济学家韩贤旺看来，ESG投资是将公司看作通道与节点，实现社会和环境责任，是从全人类的视角，追求环境、社会和经济的可持续性，这和其他普通的投资有着不小的区别。

“目前，绝大多数国内投资者追求的还是财务回报。”韩贤旺认为，“ESG投资如何平衡财务指标和非财务指标，是眼下非常重要的问题。”

换而言之，如何培养投资者的偏好，使得越来越多的投资者接受ESG投资理念，减少财务回报和社会责任之间的分歧，是国内ESG基金在发展过程中亟待解决的问题。

然而，相较ESG投资比较成熟的市场，投资有利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公司，其实也并不需要以牺牲收益为代价，评级较高的ESG基金反而可以获得优于大盘的收益表现。

举例来说，美国的ESG主题基金在回报表现方面可以说是相当亮眼的。晨星根据基金的评级，对可持续基金进行四分位数划分，晨星评级由高到低的四部分基金在2021年的平均收益率分别为29%、24%、20%、26%。

区别的关键或许就在于“长期投资”。MSCI大中华区营运决策委员会主席吴佳青曾表示，经过MSCI十多年的论证，ESG投资有阿尔法这件事基本得到了普遍认同，“历史经验证明，业绩评级高的公司，投资回报确实比业绩评级低的公司更好。”

吴佳青分析，ESG目前是海外投资者在投资决策时必须要考虑的条件，很多机构做ESG的评级和投资已经不只是出于情怀，也不仅仅是政府要求。“投资者会觉得，我如果做这些投资的话，我的回报会非常好。”

在吴佳青看来，拉长时间线来看，ESG作为一个投资品，其实可以兼具情怀与回报，是长期可持续的投资。